作者 : 林年贞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似乎感到有无数双眼睛在我身后像利箭一般盯着我,人们指着我低声谈论。当我回头看的时候,声音消失了,眼光也散开了,我看到的几乎是一副副嘲笑的面孔。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开始受到排挤,没有人主动邀请我加入其中任何一组篮球队,从他们的目光中,我悟到了一点什么。我无聊地在操场上走着,远远望见英子老师和一群女生在打乒乓球,她快乐的笑声不断地飘来,我看到她如一只飘舞的蝴蝶一般飞舞着,在我的视线中,她红色的运动服是那么的灿烂。羽青和几个女同学低声交谈着一路走来,当她们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望着我的眼光很是怪异。
我对羽青说,羽青,能过来一下吗?
羽青犹豫了一下,又望了望同伴才很不情愿的样子向我走来。
他们是不是说我坏话了?为什么都不理我?望着羽青的眼睛我问道。我想从羽青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些东西。
羽青支支吾吾地说,他们说你和英子老师……
我和英子老师怎么了?
说你赤身裸体的在英子老师的房间里,还说了许多事……
我一下子呆住了,羽青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击溃了,我抓住羽青的肩膀说,是谁这样说的?快告诉我。
羽青痛的大叫,你快放手,痛死我了。
我放开手,望着羽青疼痛的样子,我不由得心软了,连忙说,羽青,对不起,刚才我实在是太冲动了。
羽青揉着肩膀说,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子老师只是叫我做模特,做模特也不行吗?
没有就好了,我相信你。羽青慢慢地往前走,停了一下她又回头对我说,是叶如枫说的,他说他在英子老师的窗前看到英子老师抱着你。
然后羽青头也不回地走了。
该死的叶如枫,我忍不住骂了起来。
我不明白叶如枫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我认识叶如枫是在学校的文学社。那时候我刚接触文学,而叶如枫却已在市区一些报纸发表作品了,在学校内算得上是一位知名风云人物,并且是文学社社长,我对他自然有些崇拜了。直到后来,叶如枫调到我们班。
今年十月,一场小小的寒流袭击这座城市后,太阳像一个夹心饼干似的依旧夹在城市中心;又像是一位纵火者,到处都是它罪恶的魔爪留下的痕迹。光凸凸的街道被阳光烤的发亮,刺得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而灰尘则像一群游动的带菌者,在天空中作无止境的旅行。炎热的天气使人头脑发胀,直想打瞌睡。叶如枫在我午睡的时候把我叫醒。当时我正梦见自己成了大作家,一组诗歌获了鲁迅文学奖,并在颁奖大会上发表演讲。正当我走上演讲台时,一只蚊子飞过来,停在我的脸上狠狠地叮了一下。我的眼前刹时一片漆黑,一切都消失了,睁开眼睛却看见叶如枫一脸兴奋地站在我的床前,他两眼兴奋的发亮,令我一下子想起一只欲捕老鼠的饿猫。
倒霉,我怎么成了一只老鼠了,我嘀咕一声。
什么?谁是老鼠?叶如枫一脸迷惑。但过了一会又恢复兴奋的状态,他大叫起来,咱们办一份报纸吧。叶如枫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停地来回走动,他的躯体在我朦胧的眼中一下子似乎真的成了一只猫——我儿童时代曾养过的一只咖啡色的猫。
叶如枫的话像一阵清风从我耳中飘过,开始我毫无反应,但过了一会,他的话似乎刺动了我的某根神经,一下子驱散我的睡意,从床上一弹而起,双手抓着叶如枫的肩膀狂叫着。是真的吗?
快放开你的手,该死的家伙,我快要被你抓死了,我死了就什么都办不成了。叶如枫痛的大叫。
我松开手,想了一下问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叶如枫揉着肩膀气鼓鼓地说,鬼才骗你呢,我可是预先策划了一个多星期的呀。
我们办报纸的计划就是从那个中午开始的。在此后的日子里,我和叶如枫像做贼一样躲在文学社里偷偷地商量着,怎样申请刊号?怎样组稿?怎样审稿、发行等等,还有办报纸的经费,任何一个可能遇到的细节我们都想到了。我们不敢把这事预先公开,在一件事没有成功之前,我们是不会把行动公开的。后来,经过仔细的商量,我们觉得当前最主要的事是先取个报名和申请刊号。至于经费,我们打算去拉赞助。
我们的报名一定要具有很强的冲击力,这样别人才会更加深刻地记住我们的报纸。叶如枫说这句话的时候俨然有了一副领导的派头,口气与往日不同,似乎报纸已经办起来了。
他不断地旋转着手中的钢笔,那支钢笔就像是粘在他手指上似的,怎么转都不会掉下来。他的手指仿佛是一台机器,而钢笔则在上面操纵运动。叶如枫似乎很欣赏这种运动,他不断地旋转着那支钢笔,一边用眼角瞄着我。
当时我正在读那个叫大仲马的外国人写的《三个火枪手》,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就叫《火枪手文学报》吧!
火枪手?叶如枫低头想了一下说,不行,别人会以为我们的报纸是专门抄袭剽窃别的报纸的文章的,你不要忘记了,那些专门剽窃他人文章的人叫什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有一些人自己不动脑筋而专门靠剽窃别人的文章捞取稿费,这种人就叫枪手。
我们很是努力地想了一个又一个名称,如《太阳雨》、《青铜》、《锋刃》、《月亮船》等,但又一个个都被否决了。
必须今天就把报名定好。叶如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转笔,他焦急的时候总是转笔。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取报名,在我的想法中,我认为现在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而费心,人家为小孩取名字尚要搬出生辰八字,动用《康熙字典》。虽然一个名字很重要,但毕竟一个好的名称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
我踱到窗前,一片白花花的阳光在我眼前灿烂地闪烁着,我一下子醒悟过来,兴奋地说,地平线,就叫《地平线文学报》吧。
叶如枫停止了旋笔,喃喃地念了几遍地平线,然后说,就用《地平线》吧,地平线是太阳和一切事物升起的起点,亦是我们事业的起点。
接下来我们又为刊号和经费忙乎起来。那些日子,我们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市文化局、工厂和一些企业里,我们踏破门槛、磨破嘴皮去劝说那些暴发的企业厂长、经理,让他们赞助一顿吃饭的钱来支持我们的报纸。但是我们的想法太天真了,每个人都把我们当作小孩子,不相信我们。他们总是笑容可掬地听我们说完,然后又笑容可掬地送我们到门口同我们说再见。我们一连几个星期的努力都白费工夫,那些腰缠万贯富得流油的暴发户宁愿拿钱去打水漂也不愿意赞助我们一份小小的报纸。
这座城市的大门似乎总是向我们关闭着,拒绝我们的思想。这里的一切都被一种叫做传统和唯利是图的东西牵引着,他们的目光都只是瞄准着眼前的利益,任何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的事情他们绝不会沾手。我们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方刚血气冲进这城市,欲开拓一片属于我们的空间,但在强大的物欲面前,也只能束手无策。
真是屋漏偏遇连夜雨,叶如枫又为我带来一个相当坏的消息。申请刊号需要有学校的支持才行,文化局的人知道我们是学生,说什么也不肯批刊号,叶如枫沮丧地对我说.
沉默!
可怕的沉默。
我俩无话可说了,两颗心共同筑就的梦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一个多月的努力白费了。我俩像两只泄气的皮球一样耷了下来。
这就是我所认识的叶如枫,他和我曾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并肩作战,共同进退,为我们共同的理想而努力过。虽然在以后的日子直至现在,他和我总是暗中较劲,但我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这样诋毁我、编造我的谣言。
叶如枫就在距我不远的操场上打着篮球,他似乎总是球队的焦点,他的队友每次接到球都要传给他,然后就看他三步上篮。叶如枫投篮的动作很美、很规范,每次总能捞到许多的掌声。但我相信我比他更好,如果我能上场的话,也许掌声就是我的而不是他的了。我呆呆地想着。我为没有马上去找叶如枫算帐而感到吃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能这么好地克制住这种不安宁的情绪。我只是远远地朝着叶如枫奔跑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甚至没有骂他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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